“西園寺同學！這邊這邊！”

剛剛走進體育館的少女循聲看去，發現A組的女生們已經在場邊規規整整地坐成了三排，其中第一排的小泉芽衣正滿臉笑意地對她揮手：“給你留了座位，這邊！”

她頓了頓腳步，繼而對熱情的同班同學點了點頭，壓著裙擺走了過去。

和其餘已經換上運動服的女生不同，冬花因為課後被老師留下，結束之後又趕著過來上體育課，連校服都沒有時間換下，因而在一眾女生中也相當惹眼。

A組男生的班內籃球對抗賽過會就要開始。

冬花在小泉芽衣身邊跪坐下來：“謝謝你，小泉同學。”

“舉手之勞而已。”小泉芽衣隨意地擺了擺手，隨即又興奮地指向休息室的門口，“快看快看，已經出來了哦——赤·司·同·學。”

最後一個稱呼是被小泉芽衣相當惡趣味地拉長了聲調，湊到冬花耳邊一字一頓念出來的。

冬花脊背立刻一僵，臉頰瞬時染上緋紅熱意，她有心在同學們面前保持冷靜自持，然而視線卻是不聽使喚，相當誠實地黏住了為首的紅發少年。

A組內加入男籃部的不少，然而實力真正數得上號的也沒幾個，大家水平都很平均。所以在這種狀況下，一軍成員的去向就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決定了比賽結果。

冬花看過去時，入眼的就是這樣一副對比相當強烈的畫面——以赤司征十郎為首的紅隊，各個成員昂首挺胸，已經走出了贏家的氣勢……而作為對手的藍隊，卻各個腳步拖沓，冬花甚至看到了他們頭頂具象出的烏雲。

冬花不過註視了他幾秒就獲得了回應的視線，她剛要揚起手來打招呼，卻見他步子一頓，然後扭頭對身旁的隊友交代了幾句什麽，而他身旁的隊友也露出揶揄的笑容，同時向這邊看了過來。

“來了？”赤司已經調轉腳步方向，沖這邊走來，他一邊調整護腕的位置，一邊蹲下身子來，和少女盡可能地平視。

“嗯，”冬花兩手輕輕壓在膝蓋上，一派規整優雅，她眨了眨眼，在大庭廣眾之下也只是稍微抿起了一個克制的笑容，“征君要加油哦。”

赤司征十郎卻是皺住眉頭，低頭看向她無遮無攔跪磕在地板上的膝蓋。

其他女生都穿了運動服，不用擔心任何走光問題，可以肆無忌憚地坐在地上，而冬花卻是還穿著校服裙。即使他知道她還乖乖地穿著安全褲和看不出肌膚顏色的連褲襪，但憑她的禮儀，也絕不會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。

赤司沈默了一瞬，讓手機在掌心裏飛快地打了一個轉，然後將其遞給了面前的少女：“幫我保管一下？”

“嗯？好，”冬花點點頭，將男友的紅色手機接了過來，好好地收進裙袋裏。

“還有這個，”赤司征十郎拉下運動服的拉鏈，扯著袖口將外面的運動服外套脫了下來，然後在冬花驚訝的註視下，把外套疊成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小墊子，還特意將拉鏈這種會硌到的裝飾物都疊到邊邊角角，“跪在這上面吧，不然膝蓋會很痛。”

“欸？”冬花懵然眨了眨眼，會意過來之後慌忙地擺了擺手，“不……這個就不用了，只是一次跪坐而已——”

「我以前在家裏，跪在地板上一兩個小時也是常事」這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，就被赤司落在發頂的手掌結結實實地堵了回去：“聽話。”

……所以最後還是非常聽話地紅著臉跪坐在他疊好的柔軟小墊子上。

等到赤司被同伴含著調笑叫走了，A組的女生們才如經歷久陰乍晴的向日葵，動作相當迅速且整齊劃一地看向了冬花。

冬花感覺到落在身上的密集視線：“……”

女生們：“……”

彼此之間詭異地沈默了兩秒，女生們立刻不約而同地齊齊抽了口氣，但又顧及著不遠處的紅發少年，因而還要特意興奮地克制動靜。

冬花當然能夠聽到她們自以為小聲的互相討論，但也沒管，只是非常善解人意地當做什麽也沒聽見，眼觀鼻鼻觀心地盯著膝蓋下的藍色運動服參禪。

青春期少年本來就是思維相當天馬行空，想到什麽說什麽，話題能一歪再歪三歪，等到冬花參完了禪出關，果不其然地發現話題的中心已經變了。

“所以說，你跟你男朋友到底去哪裏約會了？快說快說！”

這話聽起來的確是很像對冬花問的，但鉑金長發的冷面少女相當有自知之明，知道自己不會被同班同學這樣親密地招待，於是還是心如止水地跪坐在場邊。

果不其然，下一刻就有一個女生羞澀的聲音：“就，就去了游戲中心啊……”

冬花眉頭一跳，微微側頭，不著痕跡地看了那回答的女生一眼。

“游戲中心！很棒欸，有玩什麽項目嗎！？！”

餘光中的羞澀女生摸了摸發紅的臉頰：“我們玩了抓娃娃機，星君幫我抓了好多好多娃娃呢，他在這方面超厲害！抓了娃娃之後就去玩了投籃機，他還教我投籃來著，最後拍了大頭貼……唔，他還送了我一條項鏈！”

（註：日語中“征”與“星”同音。）

冬花：“………”

居然是這樣大眾的約會流程嗎？

“嗚哇——好幸福哦！”

不同於對冬花的生疏，這位被打趣的女生顯然人緣非常不錯，不少女同學都在善意地調笑。

“對了對了！你男朋友送給你一條項鏈，你要不要回送給他什麽禮物？”

女生依舊在冬花隱蔽的觀察視線當中：“我啊……我打算給他親手做一份便當。”

“欸——相當不錯啊！即表達了他的重要性，還可以隱晦地秀一下廚藝，很有你的嘛！”

代表比賽開始的尖銳哨聲在體育館響起，和剛才打趣的女聲尾音微妙地重合在一起，冬花眨了眨眼，立刻扭過頭去看向場中。

然而八卦和已經確定結果的籃球賽，尤其是唯一一個有看頭的赤司還是PG位置，更多時候還是輔助隊友拿分，畫面的可觀性少了不止一點半點……即使對方是赤司征十郎也是如此。於是理所應當地，對於女生們而言當然還是八卦更加有吸引力一點，於是都只是象征性地擡頭瞄了一眼，就又低下頭開始熱火朝天地討論。

冬花卻歪了歪頭，一邊註視著紅發少年在場中跑動的身影，一邊暗自打算：

表達重要性，隱晦秀廚藝……嗎？

等到比賽結束，體育課放課的鈴聲也剛好響起，赤司征十郎所在的紅隊理所當然地大獲全勝，他當真不愧是把PG的位置打到了極致，即使一直以來的隊友不是奇跡的世代就是無冠的五將，但面對自己班上這群洛山男籃部二軍水平的人，一軍的年輕隊長還是拿出了百分百的專註，甚至讓每個傳球餵過去的角度和力道都恰到好處。

他婉拒了同伴們的歡呼，繼而快步走向場邊，彎身把冬花慢慢扶起：“來，慢一點。”

其實冬花的膝蓋並沒有什麽異樣，兒時就跟著祖父祖母生活，她早就習慣了跪坐，在有男友外套的加持下更是沒問題。但她還是輕輕使力扽住赤司的胳膊：“謝謝征君。”

“沒關系吧？”

“沒關系，”冬花特意輕輕跺了跺腳，笑出頰邊的小梨渦，“征君的小墊子很厚實。”

赤司揉了揉她的頭發：“不痛就好。”

“今天籃球部有訓練嗎？”

“有——我們去學生會辦公室吃飯吧？你可以在那邊午休，我處理完學生會的事就直接去籃球部了。”

冬花明白他是想把所有午休時間都用在練習上，於是當即點了點頭：“好呀。”

今天不是什麽特殊的日子，所以學生會的成員們基本上還是都去了食堂，或者在自己教室裏吃，周圍安靜得幾乎起耳躁。

冬花坐在桌前打開食盒，然後借著動作，早有預謀地飛快瞄了一眼他食盒裏的菜色。

然而長期缺乏鍛煉的少女眼中的「飛快」可能跟運動少年眼中的「飛快」同音不同義，赤司當然註意到她的動作，於是將食盒沖她推了推：“想吃什麽自己夾。”

“……沒有啦，”冬花頓了頓筷子，還是沒忍住低頭瞟了一眼他的食盒，“就是有些好奇而已。”

“嗯？好奇？想吃什麽自己來拿就好。”

冬花臉頰有些發燙，但還是對他搖搖頭：“真的只是好奇。”

“……好吧。”

兩個人的家教都是食不言，然而只有彼此在場的情況下也沒有必要死板遵守，冬花在一片安靜中清了清嗓子：“那個，征君啊，你除了湯豆腐，還有其他喜歡吃的東西嗎？”

“除了湯豆腐，就沒有什麽很突出中意的菜色了。”

冬花沒有洩露一絲端倪，只是認真地點點頭：“這樣啊。”

——可是，湯豆腐，用來做便當的話會很麻煩啊……

她嘆了口氣，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從食盒裏挑菜吃。

突然，面前的食盒裏多了一大筷子青菜。

冬花一楞，保持著瞪大眼睛的姿勢看著身旁的少年，而後一歪腦袋：“征君？”

“這是我特意讓廚師幫你做的青菜。”赤司輕輕拍了拍她的額頭，“因為冬花的食盒裏經常營養搭配不均勻，青菜一直都很少，這樣下去身體會很辛苦的。”

少女立即耷拉著眼皮，鴉羽一般的長睫軟軟地落下來，看起來十足失落：“因為青菜很難吃……都咬不斷裏面的纖維。”

“那才更要吃吧？乖，把這些吃掉就好了，聽話。”

冬花鼓了鼓嘴，轉過頭，用一對清透到澈亮的深灰色大眼可憐巴巴地註視他：“征君，我真的不想吃，我吃了青菜之後會想吐的。”

赤司征十郎唇邊勾起笑意，伸手捏了捏少女臉頰上的嬰兒肥，赤金異瞳中似乎流露出了無奈的寵溺意味。

冬花眼睛一亮，剛要再接再厲，下一刻卻聽到他無情的聲音。

“就算是我，也不會這樣無底線地寵你，撒嬌也沒有用，快吃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下兩章都在晚九點

赤司君在線治挑食

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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